26) “喂, 听说了吗?1896号弄死了1237号非但没被处决,反而被零号长官亲自从处刑室给放出来了!” 脸上带着狰狞刀疤、眼神凶狠的囚犯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,声音压得极低, 满脸兴奋。 “何止是出来!操!听说零号带着他, 直接进了狱警休息区!现在已经从牢房里搬出去了!” “操!真的假的?” “老子在这鬼地方熬了十几年, 头一回听说这种事, 真他妈开了眼了。” “零号是真看上他了吧?这小子还真是命好, 我看以后这监狱里他可就混的风生水起了。” 在牢房深处, 0756号安静地靠墙坐着,并未参与其他人兴奋的讨论。他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卷着一缕垂在肩头的柔软长发。柔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双总是显露出怯懦神情的眼睛深处,掠过一丝极淡的的笑意。 零号对1896号的态度早已超出一时兴起的范畴, 在这么多年的监狱生活里,也是足以令人称道的趣闻了。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,接下来一定会发生更加不同寻常的事。 夜幕降临。 再次来到这里, 与上次相距也没有多长时间,零号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宽敞简洁,朴素干净的摆设与之前看到的别无二致。 唯一有区别的是, 在房间中央,与零号的床相隔不远, 临时添加了一张单人弹簧床。 两张床并排摆放着,中间只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,看起来倒是有些古怪的感觉。 封赫池躺在弹簧床上, 双手交叉枕在脑后,并没有丝毫睡意。 他睁着眼,目光沉静地落在单调的天花板上,耳边清晰地传来另一张床上的呼吸声。 零号背对着他, 似乎已经睡着。 封赫池不习惯和人睡在一起,哪怕仅仅是一个房间,也会因为身边有人这样的感觉而辗转难免。 他坐起身来,目光瞥了眼一旁的零号。 零号的邀约显得有些突兀,但也是在当下情况里最合理的安排。 他从处刑室离开的消息不可能遮掩的住,所以零号也完全没有封锁消息的意思,大喇喇地任凭消息在监狱内肆意传播,在短时间内就飘到了所有囚犯的耳朵里。 但这却并不符合以往零号的行为。 封赫池垂下眸,按照这个世界零号的作风来说,就算是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,顶多也就是保下自己不让自己死掉而已,像这样大张旗鼓地行为,反倒是直接对联邦眼线宣布了他的背叛。 虽说他也能感觉出零号身上依旧有禄沧的潜意识,所以才会一次次违反常理地意图保护他,但就之前的情况来看,零号依旧没有恢复之前的记忆。 会做出这种举动,让他很是惊讶。 房间内安静地只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。 所以联邦的行动会是什么时候,今晚,或者是明天?他们安插在这所监狱中的眼线又有多少? 封赫池抬起手指按了按太阳穴。 现在的任务仍旧差一些进度,他不得不考虑要如何保护自己的安全,最起码不能在任务达成之前因为暗杀死掉。 还是从零号身上下手,让任务进度达到百分百? 这会是最好且安全的解决方法,样最起码他可以脱离这个世界,完全规避可能会因为当下这种危险情境丧命的风险。 只留下零号一个人面对之后的事情。 脑海里浮现出那样的情景,封赫池的身形顿了顿。 不,还是算了。 说到底联邦即使是要再派人来也需要时间,只要能将眼下可能存在的眼线清除,事情总不至于那么危急。 他微妙地避开了那个明明对于他来说是在当下最好的选择,至于原因,他并不愿意去细想。 时间在夜幕中缓慢流逝,窗外的月光透过帘子的缝隙,在房间内投下冰冷的光。 身边传来了略显紊乱的呼吸声。 封赫池朝那边看过去。 男人从喉咙深处溢出几句模糊的呓语,床铺布料隐隐有因为动作而摩擦的声音。 做噩梦了? 封赫池想起了零号曾经跟他提过的事情。 他悄然起身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地走到零号的床边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过去。 零号眉头紧锁,额头上和鬓角处布满了细密的冷汗,额头上和鬓角处布满了细密的冷汗,身体微微蜷缩起来。 封赫池微微眯起眼,站在他的床边盯着那张脸。 这么想来,他上次这样看着这张脸时,还是在第一个世界时,把禄沧从河里捞回来的那天。 当时的禄沧在回家之后就发起了高烧,意识不清地几近昏迷,他怕禄沧因为高烧不退烧死了,在他的房间边坐了几乎一天。 眼下的情形与当时隐约重合在一起,封赫池下意识地抬起手伸向了他,却在中途停了下来,不明白自己这种举动是为何。 触景生情? 他蹙起眉,正思考时,床上那人的手突然从单薄的被子下伸出,速度极快,精地攥住了封赫池的手腕。 力道之大让他皱紧眉,清晰地感觉到腕骨处传来一阵强烈的、几乎要碎裂般的压迫感。 * 混沌。 血腥。 一望无际的黑暗里,无数张模糊扭曲的脸孔在眼前疯狂地晃动。 千篇一律的,带着怨恨与憎恶。 w?a?n?g?址?f?a?布?页?i??????w???n?2??????5???????м 零号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 无一例外,尽数是这些年来死在他枪口与刀刃下的人。 他回忆着那些人活着时的样子。 眼神冷漠、居高临下的联邦高级官员。 满脸惊恐、跪在泥泞中涕泪横流哀求饶命的组织叛徒。 在阴暗潮湿的巷弄里被他无声无息清除掉的,倒在肮脏水洼中的人。 还有在这座荒星上被他亲自下令处决的囚犯。 他们的面孔破碎又重组,扭曲变形,最后,所有的幻象诡异地凝聚、定格在一张年轻苍白、带着新旧交叠伤痕的脸上。 那个名叫瑞安的少年,用一双盛满了哀伤的眼睛,静静地望着他,露出一个笑容。 “请您将我也杀掉吧。” 伴随着这句话,原本寂静到连风声都不可闻的黑暗之中,骤然响起无数痛苦刺耳的尖啸声。 无数个亡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,杂乱嘈杂,所说的无非就是些“放过我”“求求你”之类在生命尽头痛苦求饶的话。 温热的、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鲜血喷溅在脸上、手上、衣服上的那种黏腻感,如此真实。 这么多年来,零号第一次感到胃部掀起翻江倒海般的恶心。 “你的任务只有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,维护联邦绝对秩序。” “是联邦赐予你活下去的价值,这是无上的荣誉,也是你的新生。” “不需要多想,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,也是组织看重你的地方。” “你正是为此而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