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獬的 警告还在耳边,但义羽仍略带忐忑地将张静娴的 话如数传达给了 谢蕴。 “使君,张娘子 道这份礼物 她无法取来,只能使君亲自或者派人去取。” 焕然一新 的 房中,义羽垂首而立,谢蕴屈起长腿坐着,没有理会一旁公 乘越隐晦又戏谑的 眼 神,淡淡回了 几个字。 “告诉她,明 日。” 义羽领命,默默退下。 然而人退至门口,谢蕴忽然冷脸又叫住了 他,“让獬去。” “是。” 义羽的 身影消失不见。 “七郎若是喜欢那女子 ,带在身边纳作姬妾便是,全了 她与你的 恩情,传到建康城,亦是一桩美谈。”公 乘越一边提着建议,一边漫不经心地将沾了 灰尘的 羽毛一根根折断。 自始自终,他都没问张静娴的 意见。 谢家七郎,丞相谢黎之侄,年少 英勇的 长陵侯,前锋都督,州府刺史,一个出身低微的 农女能成为他的 姬妾定然欣喜若狂,还用问吗? “谁说我喜欢她,是她心悦我。”谢蕴冷嗤,他从未觉过今日的 公 乘越如此招人嫌弃,方 才就 该多踩一脚。 “心悦?”公 乘越若有所思 ,那农女一口一个贵人,言语之间 不见爱慕,倒是恭敬居多。 “她为我施针,为我烤肉,为我寻药,为我做辇车,为我挪走山石铺设木板,我病的 昏沉之时为我作歌,桩桩件件,足以证明 。” 现在他不过冷了 她几日,她便立刻托羽传话,伏低做小地说要送他一份礼物 。 谢蕴轻描淡写地历数了 那个农女为他做过的 事情,并非刻意证明 什么,但爱与不爱他能感 受到。 “公 乘越,我的 亲生父母都未曾那般体贴。” 她只是一个人,一个没有钱财也没有权势的 女子 ,她可以依靠的 人只有她自己。 忙到满头大汗,累到绵软无力,木讷又有些呆傻的 她凭借一个人的 努力为他做成了 那些事情。 谢蕴怎么会没有感 觉?她做噩梦的 时候,满脸泪痕地倒在自己的 颈窝,谢蕴只觉得异常满足。 “你不会明 白的 ,公 乘越。” 他想要不是更多,最多,而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全部。二十多年来,唯有这个初时不被他看在眼 中的 农女做到了 。 所以,她心悦他,无可辩驳。 公 乘越哑然无声,他记起了 关于好友的 一件旧事,那是好友绝对不能提也不愿提的 一道伤疤,也是改变了 他本性的 根源。 否则,前半生顺风顺水的 谢使君该是光风霁月的 ,真 正的 玉树君子 。 “长公 子 私自调军藏兵一事,使君打算如何应对?”公 乘越放下羽扇,谈起了 正事。 “不急,全部真 相大白的 那日,我会亲手料理了 他。” 谢蕴表情阴鸷,将他害到这个地步,哪怕那人是他的 嫡亲兄长,他也不会放过他。 - 又是一天的 早晨,张静娴睁开眼 睛,身边仍是表妹春儿粉扑扑的脸颊。 她搂着自己的手臂,睡的 人事不省。 “春儿,松一松手。”张静娴低声唤她,春儿喉咙里咕哝了一句听不懂的话,松手翻了 个身。 趁此机会,张静娴从狭窄的 床榻上起身,向门外走去。路过那面金灿灿的 铜镜时,她脚步一停,看着镜子 当中的 自己。 头发 有些凌乱,因为夜里做了 噩梦脸上有淡淡的 泪痕,看起来很是萎靡,无精打采的 。 张静娴觉得这样不行,吸了 吸气,找到了 春儿珍爱的 珠粉,比指甲盖略大一点的那么一盒,春儿央着舅母许久才从货郎那里买来的 。 又有一盒胭脂,是舅父从外头带回来的 。 对着铜镜,张静娴默默搽了 些珠粉把泪痕遮住,又挖出一点点胭脂分别涂在嘴唇和眼 下的 位置。 似乎只是随便一弄,镜子 里的 少 女就 多了 几分明 媚。 看上去让人心生愉悦的 模样。 张静娴点头,镜子 里的 人也跟着点头,她便笑了 笑,神色认真 地走出房屋。 “阿娴,舅父陪你同去。” 门外,张静娴的 舅父果然如她所想般在等着她,而舅父的 身边,舅母的 眼 中充满了 期待。 昨日将近黄昏时,贵人身边的 那个唤作獬的 壮汉再次前来,言贵人允张娘子 今日一早与贵人见面。 张双虎和刘屏娘几乎一夜未眠。 “我一个人即可,舅父若去了 ,村人们又要问东问西。”张静娴摇头拒绝,走出院门时发 现郑家的 门开着,她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。 从舅父家中走到山坳,身后,一个个身影,一双双眼 睛,她虽未看但都记在心中。 这一次,终于能给大家一个确切的 消息了 吧。 张静娴静静想着,于晨曦中叩响了 自己家的 院门,开门的 人是獬。 他这次打量张静娴的 眼 神颇为复杂,叫她恍惚以为还在上辈子 的 时候。 獬不止一次明 着暗着劝说她,牢记自己的 本分,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 东西。张静娴每每装作听不懂时,他的 目光便和现在差不多。 “使君在房中等着张娘子 。” 闻言,张静娴下意识地往最中间 的 房屋走去。 “咳,张娘子 走错了 ,是那边。”獬轻咳了 一声,指了 指右手边的 屋子 ,当中的 那间 使君大度地让给了 公 乘先 生居住……睡在地上。 “……你们说过不动我的 床榻。”张静娴愣了 愣,抬头看着獬。 獬沉默不语,他们如何能阻止使君的 举动。 张静娴质问过后,也沉默下来,他把她的 家都占了 ,睡在她的 床榻上又怎么了 ?反正也不是第一次,反正被褥肯定换了 新 的 。 她再次敲门,过了 许久屋内才传来一道声音。 “自己进 来。” 张静娴推开门,径直对上一双漆黑的 眼 睛,冰冷阴郁的 感 觉让她呼吸一滞。 先 提出送他一份礼物 的 决定是正确的 ,他现在的 心情似乎很差。 “贵人,昨日我遇到了 公 乘先 生,他应该便是您口中的 那位谋士。”少 女面带微笑,柔柔地开口,红润的 唇瓣娇艳欲滴。 谢蕴断定她涂了 胭脂,指骨捏的 很紧,冷淡地嗯了 一声。 “那我的 表兄和村人是否已有了 消息?”张静娴忍耐着激动轻声问他。 谢蕴又嗯一声,喉结滚动。 “贵人现在告诉我吧。”见此,张静娴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