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二章数十年的往事之愤怒
厚薄各异的几道卷宗,安静地躺在御书房的案几之上。 在这短短的日子里,不知道被那双稳定的双翻阅过多少次,然后就如同被人遗忘般,搁在此处,安静异常。时光不足以令灰尘落满这些卷宗,然而初秋的爽淡空气,却让这些卷宗的页面翘了起来,就像是被火烤过一般。
那双深邃而灼人的目光缓缓挪离了宗卷,投往外方昏昏沉沉,直欲令人迷眼的晨前宫殿熹光之中。东方来的那抹光,已经照亮了京都城墙最高的那道青石砖,却还没有办法照入被城墙,宫墙,深深锁在黑暗里的皇宫。
庆帝面无表情地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,茶是冷茶,惯常在身边服侍的小太监们没有胆量像平常一般进来换成热的,整整一夜过去了,他喝的就是冷茶,然而如鱼饮水,冷暖自知,这些冰冷的茶喝入他的胸腹中,却化成了一道灼伤自己的热流。
是难以抑止的愤怒,是被信任的人欺骗后的伤痛?还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屈辱感,那条老狗居然瞒了朕几十年!
愈愤怒,愈平静,庆帝早已不像数日之前那般愤怒,面色与眼神平静的有若两潭冰水,冷极冽极平静极,不似古井,只似将要成冰的水,一味的寒冷,这股寒冷散布在御书房的四周,令每个在外停留的人们,都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。
远处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,那是轮椅碾压过皇宫青石板的声音,特制的圆椅与那些青石板间的缝隙不停摩擦,青石板的宽度是固定地,轮椅一圈的距离是固定的,所以轮椅碾压青石板声音的节奏与时间段也是固定的。
这种固定的节奏,在这数十年里。不知道在这片安静的皇宫里响起了多少次,每当庆帝有什么大事要做的时候,或者……仅仅是想说说话地时候,轮椅的声音便会从宫外一直传到宫内,一直传到御书房里。
最近这些年轮椅的声音响的少了些,那条老黑狗躲在陈园里享清福,把朕一个人扔在这冷沁沁的宫里受折磨。然而三年前,要处理云睿和那三个老怪物的时候。轮椅还是进了两次宫……庆帝的表情漠然,在一瞬间想起了许多往事,然后他缓缓抬头。
当他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目光落在御书房紧闭地木门上时,轮椅与青石板磨擦的声音也恰好停止在御书房间。
皇帝的目光忽然变得复杂起来。
姚太监颤抖的声音自御书房响起,不是这位太监头子刻意要用这种惶恐的声音,来表达对于那位轮椅上人物地重视,而只是此时御书房内外,庆帝以大宗师心境自然散发出来的那股寒意。 已经控制住了绝大部分人的心境。
御书房的门开了,几名太监小心翼翼,诚惶诚恐地将那辆黑色地轮椅抬了进来,然后在姚太监的带领下,用最快的速度离开。这一行内廷的太监离开御书房极远极远。甚至一直走到了御书房围过石拱园门,直通太极殿的所在。
姚太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,看了一眼等在园门之外的叶帅和贺大学士,没有说什么。连一点表情上的暗示都没有。叶重面色沉重,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。这些庆国地道:“就算是范建和他联手要来打我,最后还不都是被你拦了回去,我们两个人联起手来,向来没有人是我们地对手……哪怕今日依然是这样。”
这句话一出口,陈萍萍和皇帝同时沉默了,许久之后,陈萍萍才轻轻地摸了摸轮椅的扶手,叹息说道:“范建毕竟是陛下的奶兄弟,而奴才终究只是奴才,我当时想的不多,只是要保护你。”
庆帝地面部线条渐渐柔和起来,眼神却飘向了远方,似乎是飘到了君臣二人间绝无异心,彼此携手时的那些场景,幽幽说道:“必须承认,那些年里,你保护了朕很多次,如果没有你,朕不知道要死多少次。”
说完这句话,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几上的那几封卷宗,眼神微微一顿,轻轻取出第一封,缓缓掀开,看着上面所说的一幕一幕,包括他的妹妹,他的儿子,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。
“大庆最开始拓边地时候,并没有惊动大魏朝的铁骑,所以你我都有些大意,在窥探当时小陈国,也就是如今燕京布防时。我们一行人在定山被战清风麾下第一杀将胡悦围困,那人的箭法好……”庆帝叹息着说道:“这么多年过去了,能比胡悦箭法更好的,也只有小乙一人。”
说到曾经背叛自己的征北大都督燕小乙时,庆帝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仇恨与愤怒,有的只是可惜。庆帝是位惜才之人,更是位自信绝顶之人。他根本不畏惧燕小乙,所以才会有此情绪的展露,然而从这些天对监察院地布置来看,在他地心中,陈萍萍是一个远胜于其它任何臣子的角色。
他转过头来,看着轮椅上地陈萍萍,说道:“当日胡悦那一箭,如果不是你舍身来挡。朕或许当时便死了。”
陈萍萍平静应道:“这是身为奴才的本份。”
庆帝自嘲地笑了笑,又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那份卷宗,这封卷宗上写的是三年前京都叛变之时,陈萍萍暗下纵容长公主长兵进犯京都,最终成功围困皇城,虽然监察院做的手脚极为细密,而且这封卷宗上,并没有太多地实证。然而以皇帝的眼力,自然可以清晰地看出里面所包藏的天大祸心。
他很随意地将这封卷宗扔在一旁,不再管它,然后另外拿起了一封,眯着双眼又看了一遍。说道:“悬空庙上,你为什么会想着让影子出手行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