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:“你这样想,实在令人失望。” 这是黎芽所不想看到的,她非常害怕白言对自己失望,她只能听着他对自己的批评。 白言说道:“你得到的这一切并非你自己比别人强多少,而是你的命更好,对于生命之树上,还有更多的嗷嗷待哺的可怜人,他们的祈求根本无人聆听。” 白言后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:“你得到了这么多,就为别人吸取一些痛苦吧。” 黎芽不懂这种吸取是什么意思,她不想让白言失望,急忙答应了。 白言开始更加积极地给她拉取资源,黎芽才发觉,其实白言在影视圈有很多的信徒,那些人看着白言的眼神,令她有些恐惧。 后来她越来越火了,火到了她自己都觉得恐惧的地步。 如果真的幸福到了这个程度,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,连黎芽自己也觉得,自己会有报应的。 果然那一天来到了。 白言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间内,他告诉黎芽:“反哺的时间到了。” 他要求黎芽喝掉一杯瓶底的水。 黎芽犹豫了,她问:“这是什么?” “没有关系的,”白言温和道,“你会得到善终的。如饕餮一般吞噬的一生得到终结,上神会原谅你的兽欲,给你解脱。” 黎芽说:“老师,我会死吗?” 她是那么漂亮,那么愚蠢,看着白言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兴奋,白言放缓了语调,说道:“生与死,本没有严明的界限。” 他甚至没有明确地给她一个答案,黎芽就喝下了那口液体。 她也知道,无论愿不愿意,她其实都没得选,她已经被白言推上了自己不该处在的位置,如果拒绝白言,她也会跌入万丈深渊。 喝下了那口液体之后,她被要求拍了一则广告,又被塞在了一个剧组里。导演都是一直在帮衬着黎芽的那个人,黎芽对她是有信任的感情在的,她下意识地觉得,这一切都在合理的范围内进行着。 直到她的身上被插满了电极。 她透过迷雾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脸上的困顿和不解。 白言有的时候会陪在她的身边,问她都发现了什么。 黎芽站在原地,视线却飘向了那拥挤的钢铁盒子里皱眉敲字的人们,他们暴躁、空虚、状况极差,只能赚到非常少的薪水。 黎芽说:“他们是为什么在活着呢?” 白言道:“给他们一个痛快吧,黎芽,让他们解脱吧。” 黎芽只要升起这样的想法,就只觉得七窍好像有风钻进自己的身体,它们把自己的身体吹起来,原来越丰盈,也离地面越来越远。 黎芽看到不少人携手结束自己的生命,时间久了,似乎也就麻木了。 知道她在街上看到了黎麦。 黎麦也混迹在人群中,她的视线是坚定的,走起路来只看着前方,她和其他人一样行色匆匆,脸上带着生人勿进的表情,黎芽的手抚摸过她的脸颊,黎麦在上车前,皱着眉头看了眼大屏上的形象,她似乎很着急,钻进车里离开了。 黎芽生出一些彷徨和犹豫,难道黎麦要被解脱吗? 后来又来了两个奇怪的男孩,总是在她的身边徘徊,自从那两个男孩来了之后,白言的状态显然变得焦虑了起来。 “听话,”白言总是对她说,“没事的。” 黎芽不觉得他在安慰她,而是觉得他在安慰自己。 黎芽不想做了。 她觉得恐惧,她很怕自己的妹妹也和那些人一样,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。 第77章 西西弗调(二) 黎芽只是怯懦地说了自己的想法——她不想再这样做了, 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事情。 白言勃然大怒,甩袖离去。 过了一天,白言就将她爸爸和弟弟扔在了她的面前。 黎芽看着白言,满脸的哀切。 白言道:“你知道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?” “赌博, ”白言说, “他们觉得你一定很有钱, 他们勒索导演,如果不给他钱, 就去爆料你对家庭不孝。” 黎芽摇了摇头,只能流下眼泪, 此时此刻, 她被别人的痛苦充盈, 广告牌上的身形已经越来越大,她的身体有种被皮肉要被撑碎的感觉, 黎芽知道这一切可能都已经太晚了。 白言说道:“多想想你的家里人吧。你觉得他们是希望你是个大明星, 还是一个失去一切的普通女孩?” 黎芽是不敢想这件事的。 黎芽说:“你可以放过我的家人吗?” “尤其是我的妹妹,”黎芽道,“她真的太年轻了。” 黎芽提到她的妹妹,心里升起无限的遗憾,她想起小的时候,黎麦在学校里,总是有很渴望的眼神看着她, 希望她能和自己说两句话。 但是黎芽自己心里别扭, 她总是一次一次地不想搭理黎麦,总在学校说,自己和黎麦的关系并不非常好,黎芽告诉身边的朋友, 自己最讨厌自己的以前的家人。 她想表明,自己并不是被抛弃的,而是她自己本身就不想要。 黎麦总是偷偷的把自己的零食塞进黎芽的书包和抽屉,黎芽是收起来了的,有一次,黎芽的朋友还在身边,问她:“是你妹妹给你的吗?” “你俩感情很好吗?” 黎芽转身把那袋小蛋糕扔进了垃圾桶。 黎芽道:“可能吗?我和那个肥猪?” 朋友笑了:“也是。” “你不是最讨厌吃零食了吗?”朋友说,“她故意的吧?” 黎芽和朋友一起下楼去厕所,看到黎麦在躲在教室的门口。 她心里一抽,但是还是狠心离开了。 从那之后,就没再收到过黎麦送的小礼物了。 黎芽后来是有一些机会和黎麦道歉的,她都没有那么做。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,她就是没有。 她从小就知道,自己是妹妹的标杆,那个胖嘟嘟的小女孩,最喜欢的人就是她。 黎芽就算是为了她,给她树立一个好的榜样,也不能失去所有。 黎芽放弃了挣扎。 但是为什么,黎麦还是来了这里? 白言食言了吗? 黎麦抱紧她的身体,感觉黎芽的皮肤正在缓慢地、如皲裂一般,爆起一层皮,下头鲜红的血肉中依稀还混着什么黑漆漆的东西,在她的身体里附着。 黎麦抱起她就要去走,张灯道:“去医院没有用的!” 黎麦不说话,闷头往前冲,黎穗在门口拦住了她。 黎麦道:“你干什么?” 白言冷冷地道:“你带走她也无济于事。” “你自诩人世间的救世主,”张灯道,“做得这种事情,骗得了世人,骗得了你自己吗?” 白言说:“那又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