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相的顾熹之甚至无法原谅之前的自己。 整个人彻底陷入悔恨的泥沼。 姬檀眼见他情绪不断变化,从震惊到苦苦挣扎,最后再焕发不出一丝希望,整个人被灰败的阴霾完全笼罩,心里最先感受到的竟然不是掌控顾熹之的快意,而是有些莫名的揪紧。 就好像,他玩牌九玩大了。 难以收拾场面。 但这怎么可能,顾熹之的反应在他预料之内,更是他一步步亲手造就的,怎会收不了场? 他只要按部就班地、完成计划最后一步,这事情也就成了。 日后,他会更加重用顾熹之,虽说仍有掌控的成分在,但对于顾熹之来说事业有成、贤妻在侧,未尝不是梦寐以求的美事一桩。 说不定,他到时候感谢自己都来不及。 又岂会失控。 如此一想,姬檀心里畅快多了,再没有任何负罪感,他向前微微倾身,问道:“探花郎思量地如何了?” 顾熹之紧咬牙关,抬起头时一双漆黑的眸都湿润了起来,他像平常请教姬檀般地、微不可察轻颤开口:“殿下也觉得,这是最好的选择吗?” 姬檀闻言,右手拇指撑着下颌,指尖点在腮上,沉吟道:“嗯。于你来说,确是最好的结果,否则,便是欺君之罪了,且你与琳琅交好,他亦倾慕于你,这难道不是琴瑟和鸣打破世人偏见的一段佳话?” 顾熹之的血液一点点凉下。 事已至此,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,诚如太子殿下所言,这是最好的结果。为了一点儿女情长,他已经困扰了这许多天,再继续争论下去,非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,反而会在太子殿下面前出糗,教殿下觉得他不够稳重。 而且,他喜欢的那个人,是九天之月,是人间谪仙,是金尊玉贵高不可攀的掌权者,更是他永远也不可能追上、望其项背的存在。 既然不会是他,那是谁又有何分别? 或许,顾熹之真的该认了。 太子殿下只说成婚解决眼前困境,又没有一定要他与琳琅举案齐眉鹣鲽情深,且,他太知道喜欢一个人却求而不得是何滋味了。 琳琅这段时日为他费心良多,他与他之间,也该做个了结了。 但也,仅此而已。 旁的情分他一概给予不了,这点琳琅心知肚明,他二人不过各取所需。 思忖至此,一切都已明晰,顾熹之该答姬檀的话了,可他的喉咙却像是糊了黄连汁液一般粘稠不堪,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郁的苦涩滋味:“微臣,再考虑考虑。” 到嘴边的话再次变了调。 在姬檀面前,他如何能够屈从,又如何能够违背本心啊。 他到底,还是没能说出口。 “没关系,你想好了随时告诉孤便好。”姬檀莞尔一笑,端起一杯茶盏轻呷,并不着急。 顾熹之看着太子殿下姿容无双坦然自若的模样,再也无法静坐下去,手脚沉重地站起身,向太子殿下一揖,仓皇告退。 姬檀颔首点头,没有留他。 人走后,小印子上前为姬檀的茶盏满上,好奇道:“殿下,都这样了探花郎还不肯答应么?” 姬檀笑着摇头:“不。他已经答应了。” 顾熹之此人姬檀最是了解不过,这样径直应允的话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,不正面拒绝就是答应的意思,总要给人一点缓冲的时间不是。 姬檀抬起头,笑得一脸狡黠。 天光落在他身上,亦不及锦衣玉食供养出来的殿下璀璨夺目。 小印子探头探脑发问:“那,殿下,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?” 姬檀站起身来,拂了拂靛青织金丝纹宽袖,转身往自己的宫殿走:“不错,可以着手经办婚事了。虽都是男子,但礼不可废,该准备的礼服花轿宴席乐仪绸缎首饰,一样不可或缺,咱们就等着探花郎拿聘书礼箱俪皮对雁过来迎亲罢。” 小印子自是知道自家殿下莲藕心眼,顽皮性情,登时笑意吟吟亦拱手应下:“是。” 作者有话说: ---------------------- 第19章 却说回琳琅在得知顾熹之喜欢的人是太子殿下之后,就知道自己绝无可能获得他的倾心了。伤心难过自是免不了的,但天大的伤心也比不过自己的安身立命来得重要。 他知道,如果自己完不成任务成功嫁与顾大人,就彻底没了价值。轻则被谴回南风馆像以前一样看人脸色艰难讨生活,重则性命不保。 何况他的身家亲人都被拿捏在太子殿下手中。 叫他如实告诉殿下顾大人对他毫无情意是决计不可能的,琳琅不会说出来。他一定要完成殿下吩咐,成功嫁与顾大人,不为真心,只为了他日后的生活尊荣、阶层跨越,无论如何,他都要做到。 从琳琅做下这个决定起,就注定了他这是一条欺上媚下的不归路。 可惜,他本人全然没有意识到,只浅显地欣喜察觉顾大人对他的态度似乎转变了这一表层。 且这转变,倒不是说大人变地对他有多么好,只是不再抗拒他的主动到来,和他恢复成了初见时客气有礼的模样,仅此而已。 不过这样就很好,省得他再费心力重新缓和和大人间冰点的关系,琳琅高兴地前往顾家。 这回再不敢造次了,安分守己只做自己。 顾熹之朝他一点头,兀自去了书房处理公务。琳琅也不介意他的冷淡,噙起笑容愉快地去找沈玉兰聊天,和她打好关系。 顾熹之进了书房在案几前坐下,提笔一笔一划地在金红绢帛上写下婚书,这便是他对太子殿下的答复。 琳琅既是东宫的人,往后便可与他一起效忠太子殿下。 对内,手掌中馈操持家务,对外,往来交际联络东宫,他给予他除却寻常夫妻外的一切尊重与照顾,只要有他在一天,就必会护琳琅周全。 这是一桩相当合算、于两人来说俱两全其美的交易。 是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。 顾熹之早已打算继琳琅之后不再娶妻纳妾,此生唯这一次娶亲。 当然,这绝不是出于什么他爱慕琳琅,许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践言之类,而恰恰是因为,他不爱琳琅,又不得不娶妻,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。 有了琳琅作为挡箭牌,往后母亲便不会再催他娶妻,更不会有什么位高权重者为他赐婚,迫使他娶自己不喜欢的人这类事了。 这件事终于到此为止,他也终于可以忠诚于自己的心了。 顾熹之写完最后“此证”两字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 拿起婚书观阅细检,这架势不像是要成婚,倒像是与人歃血为盟,请求太子殿下做个见证似的。 事实也的确如此。 顾熹之在婚书中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