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他开口发问,气息变得微急,“打听到了,郎君说的是真的,被征走但阵亡的人会得到一份抚恤钱粮。” “不过,表兄他们还是没有任何消息。”她的胸口起伏不定,忍不住打了个冷战,“西山村,东山村,小阳村,平马村四个村子被征走的人全部没有音信。舅父说当初征兵分了三批,没有消息的人便是第三批的。” “郎君,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?虽然未收到抚恤钱粮是好事,但我不相信他们全都……安然无恙。” 她的眼中带着深切的渴望,想要从谢蕴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。 然而,谢蕴面无表情地听完,只是略皱了皱眉,他并不是无所不知, 但是,可以去查。 “这件事等我恢复记忆再说。”他冷冷说道,眸中闪过一抹暗光。 如果这四个村子的兵丁有猫腻,那其他地方被征去的人也不都会是干干净净的,动到军中,他一定会彻查到底。 听到这里,张静娴抿了抿唇,明显有些失望,她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失去记忆。 所以他口中的恢复记忆又是什么时候呢?等到公乘越那些人找来,还是他的腿伤痊愈继续做回高高在上的谢使君? “我先去做朝食。”她沉默了一会儿,情绪低落地向厨房走去。 “那日吃的豆糕不错。”谢蕴忽然开口,指着地上半个布袋的红豆。 他要张静娴朝食做些红豆糕。 她脚步停顿,没有回答。 “阿娴放心,村子被征走的人是生还是死,终究会有一个答案。” 男人轻慢的嗓音入耳后,张静娴转过了身,默默抱走了装着红豆的布袋。 但是,很可惜,她做的红豆糕一点都不好吃,只模样尚看的过去。 不过,结果出乎张静娴的意料,她以为生性挑剔的谢郎君最多咬一口便作罢,可他却一连吃了五六块。 张静娴悄悄地打量他,装作不经意地道,上次进山采的香辛菜还有一些,不若和那只活鸡一起煎烤着吃。 前世,她已经揣摩出了他的口味。 谢蕴喜食辛辣,但又不怎么能接受油腻,所以烤鸡上还要抹上一层酸酸的野果汁水。 “阿娴既然想吃,那便午时做吧。”谢蕴看了她一眼,表情冷淡。 但张静娴敏锐地察觉,他的身体放松地向后靠了靠,这算是喜欢的意思。 她点点头,中午果然将那只活鸡处理仔细后,加上香辛菜烤制,不多时,整个院子都充满了霸道的香味。 玄猫嗅到气味,按捺不住地从山中跑过来,张静娴征求了谢蕴的意思后,将一只鸡的内脏给了它。 她害怕玄猫吃的太急,烫到嘴,一点点撕开晾凉,亲手喂到它嘴边。 一边,谢蕴将这一幕收至眼底,黑眸无意识地眯了眯。 可能是他的视线太过强烈,专心喂猫的少女略为迷茫地朝他看来,面含疑问。 “够了,这只鸡是我的。”他的语气有些烦躁,眼神也很冷。 张静娴喂的差不多了,顺势停了手,摸了摸玄猫的脑袋,然后站起身。 接下来,他们两人分食了一只烤鸡。 下午,谢蕴教导她识字,院中被夯实的地面还没来得及铺设木板,刚好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纸张。 和前世一般,他先教她诗经。 张静娴“磕磕巴巴”地对着地面的字念了一遍,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遵循他的字迹描摹。 日光下,她的眼睛黑亮。 谢蕴看着她笨拙的举动,心头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,这个农女看着普普通通,手段却十分狡猾。 她太懂怎么讨好人了。 天气有些热,谢蕴扯了下衣襟,沉声让她过来,在地面写下了两个字。 “相之。” 这是谢蕴的字,他要她跟着念出来。 张静娴装作不知地念了一遍,末了故意问,“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?很好听。” 谢蕴挑了挑眉,口有些渴。 第25章 谢蕴又发现了这个农女身上的一个优点。 第二天,当张静娴恭恭敬敬地捧着一片麻布到他的面前,给他看昨日学着写下的字时,他斜倚在榻上,目光定了一瞬,薄唇吐出两个字。 “尚可。” 对谢蕴而言,这已经算是一种夸奖。 他觉得这个农女平日里虽木讷愚笨了些,但在识字写字上有几分天分,不枉他突如其来的兴致。 “全赖郎君教导,我心里感激不尽。”张静娴半垂着眼眸,干巴巴地向他道谢。 本来是一句谁都可以轻而说出的客套话,可谢蕴就像是嗅到了血腥气的凶兽一般,幽深的视线由下及上缓缓地打量面前的女子。 她依旧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,全身上下唯二的艳色是青色的发带和手腕间的彩绳,符合她的身份,却又带着……少许心机。 比如,她今日用布帛束起了腰肢,一手便能尽握。 “阿娴急着打扮自己,除了识字,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?” 他神色格外平静地质问。 张静娴一头雾水,她低头看了看自己,只是多了舅父送给她的一根彩绳,和平时并无区别。 不过,她确实有求于他,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。 “我只想知道郎君是否回忆起了什么?相之说不定是郎君的家人好友,或是郎君自己。”张静娴将两只衣袖向上挽了挽,露出小半截莹白的胳膊,柔声问他。 农忙前夕她打算将院中的木板小路铺好。这是一个有些麻烦的活计,需要时时弯下腰,所以她今日穿的衣裙又薄又窄。 谢蕴没有说话,他屈起一条长腿,缓慢地下榻,站起身,然后朝她伸出一只手。 意思不言而喻。 他要走到院中,需要她在一旁搀扶,比起恢复记忆,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双腿。 张静娴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,他的恢复能力堪称恐怖,比前世亦是快了月余,难道王不留行的药效就那般强吗? 直身站立的男人比张静娴高出太多。即便她已是同龄女子中较为纤长的体型,可此时,完完全全站着的他仅仅一个影子便能将她覆盖,吞噬。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入阴影之中,不安地吸了口气。 下一刻,可能是不满她反应迟钝,伸出的大掌主动握住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,力道凶狠。 “扶我到院中。”谢蕴用命令的口吻强调了一遍,辇车坐了许多日,他早就不耐烦了。 “可是木板还没有铺好,万一摔倒……”张静娴讷讷出声,只觉得他的手掌快要捏碎她的骨头。 偏偏触感冷的像冰,让她莫名联想到那条被小狸扔进来又被她丢出去的毒蛇。 又凉又硬,以及仿若附骨之蛆的危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