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水,本是多情温润,可陈燃却忽然脊背发凉,只见古楼主的左眼忽然闪过一道红光。 他好像忽然被蛊惑住心神一般,一阵阵巨大的噪音在他识海里盘旋,几乎震得他七窍流血,那声音不断地、反反复复、翻来覆去地重复: “去死吧,为了向上爬给杀你全家的人俯首做狗,却还沾沾自喜,真是连鬼都不配做,去死吧,你连魂魄都不配有了……” 忽然,祭灵澈出声唤住他:“陈燃,你的爪子露出来了。” 陈燃大梦初醒一般,从梦魇中骤然抽身,只觉浑身脱力,脚下虚浮,险些站立不住,映入他眼中的却是一双漆黑的利爪! 他自己的鬼爪正戳在脖子上,若是再晚脱身一时片刻,他自己就得把自己给掐个魂飞魄散。 却见古潮音手轻轻托住额头,按住刚才红光闪过的左眼。 陈燃大口喘气,却敏锐地察觉到古潮音的异样。 他知道祭灵澈忽然唤他,必不可能是为了救他,那就只可能是这个术法消耗太大,古潮音先撑不住了。 他冷笑一声:“古老板用这蛊惑之术,反噬可是不轻啊——” 古潮音只是冷哼一声,并不应答,陈燃道:“您这双眼睛我很喜欢,有朝一日我必定来取。” 祭灵澈:“喂喂喂,别打肿脸充胖子,行吗?” “才刚摸到点术法门路,就狂得没边,觉得自己天上地下,无可匹敌了?” 陈燃似乎神色愈发冰冷,但最终只是冷笑,声音变得沙哑嘶厉:“仙家有这口舌,还是省省,留于应付我们主人罢!” 他脸色愈发深沉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语意不乏威胁:“仙家是自己走,还是在下来‘请’你呢?” 祭灵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:“颜尽尘既想见我,怎地自己不来,反倒叫你来,难不成——” 她嘴角挂起冷笑:“那贱人现在残废了,挪不了窝,所以才让你代劳?” 祭灵澈一语中的。 颜尽尘当年被她重伤,而今虽然捡回条命来,也不过是苟延残喘,至少肉身已经是个废人,要不然依着他的性格,不会在这丰都城里一躲就是数十年。 更不会派人来抓她祭灵澈,他但凡肉身还能挪动,必定迫不及待,亲自前来瞻仰故人。 她这一语亦是直戳中陈燃心窝。 陈燃化为厉鬼本来便是杀孽极重,几乎是一点就炸,此前能忍那么久,已经实属不易。 祭灵澈言语几次挑拨,他此前憋着的怒火终于爆发,只见他那黑色利爪暴增几寸,一双眼睛一翻,瞬间一片浑浊,脖子一动咔擦咔擦地响—— 祭灵澈一笑,叹道:“说他几句你就发疯,这么护主啊……” “得罪了。”陈燃话音未落,一双鬼爪已向着她的心脏抓去! 古潮音刚想去拦却为时已晚,脱口而出:“小心!” 祭灵澈一动没动,却见那双利爪正悬在离自己心脏一寸的地方,生生止住,他那张鬼脸近在咫尺,涎液顺着牙尖淌下来—— 只听“铮”一声,陈燃那鬼爪被什么东西正击中,随即那东西便爆开来! 化作丝丝缕缕,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,最后竟把他全身缚了个结结实实! 陈燃喉咙里发出低沉压抑的嘶吼,几挣不开,却越缚越紧,最终被紧紧包住,就像是个蚕茧一般。 只听他在茧中不断地哀嚎,痛苦不堪 一股东西在他身体里不断膨胀,几乎马上就要将他炸个粉碎—— 此前他调动怨气化为杀招,无穷怒气杀意正要喷薄而出时,却被这蚕茧一样的东西给缚住,无处宣泄,竟全都反噬回去,怨气失控在他体内不断游走,撑得他几乎要爆体而亡! 这等招式不仅十分阴险,而且深知厉鬼的命门,几乎是一击毙命。 陈燃满地乱滚不住地嚎叫,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起来—— 祭灵澈无奈地举起双手:“你骂我做甚,我什么都没干啊?” 出奇的是,候在门外的鬼众听到他们的头领在屋内哀嚎,却并不进来。 可见又来了个地位更高的人物,鬼众们不敢妄动。 忽听一声冷笑,却见门帘后敛袖站着一人,只能窥见那人雪白的衣裳,似不染纤尘,竟与这丰城有点格格不入。 那人声线本是极清冷的,可一开口,声调弯弯绕绕,硬生生带出些令人牙酸的刻意娇媚来,更是有几分难以遮掩的狠毒参杂其中:“师姐,好久不见啊。” 一听到这语调,祭灵澈只感到一阵恶寒。 她用手轻托着额头:“首先,我不是你师姐,你张口一句,不觉得有点冒昧?” “还有,你打陈燃做甚,想抢功吗?不都是在给颜尽尘当狗,怎的还窝里斗上了。” 只见门帘一动,走进来一个“女子”来,一打眼又是一个熟人。 此前在陈府便见过,这句身体正是那陈府的表小姐,可谁都瞧得出来,此时占着这身体的,却是与那小厮调笑的女鬼! 那表小姐脊梁本是笔直,但此时占着她身体的女鬼却步步生莲,摇曳得风情无限,看向祭灵澈的眼睛里含着笑意,却淬着无尽的恨意。 她幽幽说道,语意不乏挑衅:“我打我表哥,轮得着你管?” 祭灵澈奇道:“可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。” “占着人家表妹的身体,鸠占鹊巢还这么理直气壮。” 阿汜一步步逼近她,像是一只沾满毒的白色蛾子,神色癫狂,目光紧盯着祭灵澈,似乎怕她跑掉一般。 祭灵澈正坐着没动,阿汜直走到她身前。 祭灵澈仰头看她。 阿汜亦是低头打量她,随后慢慢俯下身来,直视她的眼睛,二人近得呼吸相闻,她良久一笑。 “祭观澜,你究竟在高傲些什么呢?” 祭灵澈:“都敢连名带姓的称呼本座了,果真长本事。” 阿汜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脖颈:“你说我鸠占鹊巢,难不成,这身体是你自己的?” “——您总是这样,瞧不上别人,可你怎么不低头看看你自己有多烂呢。” 祭灵澈一笑:“我缺德,但不下流。” “而颜尽尘和你,那可真是货真价实的恶心啊?” 阿汜慢慢握住她的脖子,动作却温柔眷恋,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是吗?门主大人,即将死在你最恶心的侍女手里,有什么感想吗?” 祭灵澈没什么感想:“你真是疯了,怎么就不撒泡尿照照,就算要杀我,也轮不着你好吧?” 阿汜的手慢慢收紧:“鬼主大人顾念同门情谊,怕是会下不去手杀你,那便由我代劳吧,也省的他烦恼。” 祭灵澈一哂,怪不得这家伙忽然冒出来,还打伤了陈燃,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。 背着颜尽尘,提前跑来杀她。